3月,美丽的季节,春光明媚。
“华生,别光顾着吃。”
福尔摩斯打断了我,我赶紧哧溜一声将面条吸进嘴里,用纸巾快速擦了一下嘴角的油,“不好意思,舍洛克,这里的面条真是太美味了,这道菜叫什么名字来着,油泼面?”
“亲爱的华生~~”,福尔摩斯拖长了声音,看来他是有些不开心了。
“对不起,舍洛克,实在是味道棒极了,让我再来一口肉夹馍。”我快速咬了一口肉夹馍,五花肉在口腔融化滋润着味蕾,我含混不清地说,“你说什么来着?”
“油泼辣子面。3月里热点不少,华生,你说说看?”福尔摩斯脸上这时候带了一点神秘。
“哦,我当然知道一些,好歹我也是你多年的搭档,这点嗅觉还是有的。3月里有植树节,学雷锋日,3.15晚会,看来本田汽车今年日子不会太舒服。”我说着,眼睛盯着桌上那盘斜口饸饹。居然用芥末来配面条,实在是太天才了。
“你说的都是中国的事情,华生。眼光要放宽远一点,我说的是世界上的热点。”福尔摩斯终于不那么严肃了,我赶紧给他递过去一支好猫,看得出他的手想要去摸烟斗了。
“北朝鲜的那位年轻领导人要和美利坚70多岁的总统会谈了?据说他们想要世界和平。”
“你是故意和我兜圈子么?你知道他们谈不成的。”
“也许吧。但是金将军确实释放出了一些善意,朝鲜从5月5日起启用修改后的‘平壤时间’,以东9区标准时间为准,比现有的平壤时间提早30分钟。修改后的时区将与韩国相同……你知道,标准时间保持服务是关乎国计民生的一项基础工程,任何一个主权国都拥有自己独立的时间标准和服务系统。所以这被认为是朝鲜南北首脑会晤后的第一个落实的、富有政治意义的成果。比如中国的国立时间服务机构是国家授时中心、美国的是海军天文台、俄罗斯的是国家时间频率中心。”
“看来你在偷偷摸摸地看新闻联播? 好了,不是政治话题。”福尔摩斯顿了顿,将好猫放在鼻子下闻了闻,“霍金去世了。”
“霍金?斯蒂芬.霍金?”冰峰在我喉咙里升腾,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嗝,“抱歉,先生。这个饮料力道比较足,与嘉士伯啤酒有的一拼。”
“是的,斯蒂芬.霍金。最近微信朋友圈都是他去世的消息,刷屏了,我远房的姑妈今天早上特地给我打电话,大吵大嚷地说,舍洛克,那个谁谁谁去世了。结果花掉我10英镑的话费,你知道的,我们现在是在国际漫游。”
我当然知道这个国际漫游费的厉害,上个星期我的手机就欠费停机了,酒店里WiFi信号不好,好几天没看微信了。听到福尔摩斯说到这个消息,我有点小意外。
“噢,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消息,大英帝国又少了一位爵士。”我确实有点遗憾,很多年前《时间简史》第二版出来的时候,我到舰队街通过内部关系从印刷厂弄了314本。虽然看不懂,但是摆在家理还是很有派头的。我还计划着哪天路过康桥的时候去找霍金聊聊,问问黑洞究竟长毛不长毛。
“这是一个奇迹的终结,华生。霍金20多岁的时候,医生说他只能再活两年,结果他一口气活到了70多。对了,你买的那几本《时间简史》还在垫你们家的古董座钟么?”
我的脸微微有点红,有可能是刚才那几口雪花纯生劲头上来了,正准备说点什么,远处传来“铛~~~”的声音。
“怎么这里也有教堂么?我一直以为这里只有那位伟大帝王的兵马俑,和”,我顿了一顿,犹豫了一下,还是接着说“和那位艳后的浴池。”
“看来你太太没和你一起来旅游,你胆子大了不少。那不是艳后,是唐朝一位皇帝的妃子。也不是浴池,是当时帝王的避暑行宫和冬日温泉行宫。我叮嘱过你好好看看旅游指南的,华生。那个地方叫华清池。”
“好吧,这事回去你别和她说。对了,刚才那钟声是怎么回事,听上去和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钟声很像。噢还有,后面跟着中文说的是什么?”
“北京时间十五点整,这是在报时。”
“报时?”我一下子来了兴趣,“这个有趣,还是语音报时。据我太爷爷说以前我们马丽山福德郡每天中午12点放炮12发,震耳欲聋,那也是报时。对了,我们在中国旅行了那么多地方,从没见过报时的。上海外滩那个落球的不算,已经是文物了。这里莫非有什么特别之处?”
“中国的国立时间中心在这里,华生。”福尔摩斯往杯子里添了一点苦荞茶,我也赶紧喝了一口,这个茶味道不错。
“噢?为什么会在这里?”我忽然想起来,“对了福尔摩斯先生,你博闻强记,我忽然有一个问题,霍金和这里是不是同行?”
“因为霍金写了一本《时间简史》?”福尔摩斯迅速地将茶咽下去,看得出慢一点的话他可能会把茶水喷出来。
“是啊。怎么,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么?”
“我先不回答你这个问题。你对霍金爵士了解多少?”
福尔摩斯这句话一说,我马上打起十二分的注意,他在霍金的前头加上了“爵士”这个头衔,而平常他是很少用头衔来称呼别人的,这里面一定有阴谋。
“他是一个伟大的人。上世纪70年代他与彭罗斯一道证明了著名的奇性定理,为此获得了1988年的沃尔夫物理奖。霍金前两年还指出了与黑洞有关的理论在一次震惊物理学界。”我往嘴里夹了一块油炸带鱼,看福尔摩斯的反应。
“嗯哼?”福尔摩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,阴谋的意味更重了。
“他世界知名,你知道的,他还上了中国的教科书,英语教科书。上海的大学英语教材上有一篇课文,详细的了解斯蒂芬霍金的生平,印象中洋洋洒洒好几页纸,其中还有要求背诵段落若干。从霍金的小时候说起,说他的家庭出生、他的成长趣事直到他学术成名。”
“你是在伊顿上的学,华生。你怎么会知道上海的学校的教材。”
“我到上海游学过几个月,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。那时候我还不是你的搭档。”
“但是你的档案里面并没有这段记载。”
“是的,我的大侦探。档案里面没有,因为他们要求提供英国驻华大使馆开具的留学人员证明,但是大不列颠的公务员把这事搞砸了。”
“好吧,我会弄清楚的。你接着说霍金的事,后面还有菜,慢慢吃。”
“霍金小的时候功课很一般,作业不整齐,字也写得不好,老师都不怎么看好他。平时跟同学们聊天的时候,时常天马行空,谈一些宇宙红移、光子论的问题。他上学的时候不很用功。但20来岁的时候检查身体发现得了肌肉萎缩症,这是不治之症,医生跟他说最多活两年。是的,你前面说过这事。”
“正如中国孟子所说得‘天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’。霍金听了医生这说,觉得乎自己有爱他的女友,要结婚要养家,不能就这么混下去,于是便开始努力。这一努力,发现自己还挺喜欢学习的,也挺适合搞研究的。所以这反而成了他一生当中的转折点,于是便有了我们现在所熟悉的《时间简史》、《果壳中的宇宙》等著作。”我说了一大堆,口发干,赶紧顺了一口苦荞茶。
“爱情的力量,不是么?”福尔摩斯斜眼看了看我,我没有作声。
“你怎么会知道中国的孟子的?”福尔摩斯继续问。
“舰队街附近有个中餐馆,我妻子不在的时候我经常去吃饭,那里的宫保鸡丁做的不错,老板娘人很好。”我说到这里,福尔摩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,我赶紧补充了一句,“老板人很好。”
“好吧。你这些都是从霍金的传记电影《万物理论》看来的么?”福尔摩斯话没说完,服务员拿这一双长长的筷子,很霸气地直接在我们的饺子盘里用力地翻了好几下,我们都有点吃惊。更令人吃惊的是,她做完这些操作,直接就离开了,并未曾和我们说半个字。我惊讶地看着福尔摩斯,福尔摩斯耸了耸肩膀,“你得习惯陕西人民的热情。来,饺子放时间长了要翻一翻,不然要粘住的。”
说到陕西,我又想起刚才那个问题了。“福尔摩斯先生,你前面还没回答我霍金和这边的时间中心是不是同行呢,对了,中国为什么会把国立时间中心放到这里来?国立时间中心不应该位于首都么,比如伦敦的格林尼治天文台。”
“华生,”福尔摩斯嘴里嚼着半个饺子,嗯,这个野菜饺子味道真不错,“霍金和他们不是同行,霍金是个物理学家,主要研究引力和黑洞。如果你回去找出一本《时间简史》,你会发现在大标题下有一行小字:从大爆炸到黑洞。《时间简史》这个名字只是当时的编辑的一个小把戏,不过确实有用,这本书目前在全球已经售出2500多万本了。”
我的天,我开始计算霍金能有多少版税了,这还不算《果壳中的宇宙》这本书的收入。
“说到同行,霍金和基普.索恩是知音,像是中国古代的伯牙和子期。”福尔摩斯喝了一口茶,眯眯笑着看着我。“我知道我知道,高山流水的故事,我还听过高山流水这个古琴曲。”我赶紧说。
“嗯,看来你去中餐馆也不是光吃饭的。基普.索恩去年也来过西安,就在我们这张桌子上吃过饭。”
啥?!我吓了一跳,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、引力波的发现者之一基普.索恩和我在同一个店、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?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吃过羊肉泡馍?
“他们两人说黑洞中的信息会丢失,而粒子物理学家普瑞斯基说不会丢失。于是他们打赌,谁输了谁给对方订一年的棒球杂志。到了2004年7月霍金突然宣布说:‘我输了,我承认信息是守恒的’然后便买了一对杂志给普瑞斯基邮带去了。”
“科学家果然都是无趣的理工男,打赌居然赌注是棒球杂志。”我喃喃地说。
“华生,也有浪漫的,比如就有赌注是红酒的。”福尔摩斯说。
“这个倒是不错,顺带再来一盒干奶酪,那就完美了。”,说完我有点后悔,于是赶紧说:“对了,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,问什么中国会把国家时间中心放在西安这个地方,而不是北京上海这种大城市?”我知道对于红酒加奶酪这个话题,福尔摩斯肯定会拿我去年的体检报告说事,于是赶紧抛出这个问题。
“噢,奶酪少吃点关系不大的,华生。”这个老狐狸。。。
“我知道西安是中国的古都。。。”
“不是这样的,华生。如果你对着一大群人说话,想让每个人都听清楚,你会站在哪里?”
“我会去买个小蜜蜂,就像今天导游用的那种。”看着福尔摩斯,我微笑着说,“当然是站到人群中间,舍洛克。英格兰盛产演说家,这种场面我见多了。”
“对的。而西安就位于中国的中心。中国的标准时间称为‘北京时间’,其实是来自于西安,确切地说是西安市临潼区的中国科学院国家授时中心,这正是由于西安的地理位置。但是北京是中国的首都,从某种意义上,北京代表中国,所以中国的标准时间称为北京时间。北京时间更准确的说是一个政治概念。”
“噢,是么?好吧。”我心里想着中国的地图,像个什么来着,公鸡?公鸡的中心怎么算?这个时候,福尔摩斯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,“关于红酒,我觉得这些科学家如果来过中国的话,下次他们打赌应该赌1973年的西凤酒,而不是什么人头马。”
“我完全同意!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~”
“华生,莫言的小说是山东的故事。”
“好吧,舍洛克,你喜欢哪一款西凤酒?”
“七彩西风。中国的国立时间中心,名称叫国家授时中心,他们倒是有一个货真价实的时间简史。”
“噢?他们也出了一本书?”
“他们出了好几本书,《北京时间》等等,不过这个时间简史不是书,是一个博物馆。‘时间科学馆’,里面展览的就是从古至今的时间的故事,你前面说的大炮报时、落球报时,里面都有介绍。对了,这还是中国的十大科教旅游基地之一。”
“听上去不错。要钱么?”在中国旅游时间长了,我下意识地问出这个问题来。
“目前据说不收费。怎么,你想去看看么,华生?”
“是啊,进去来张自拍,发到微信朋友圈,真正的时间简史。对了,怎么参观,要预约么?”
“要的,你可以试试这个联系方式:xxxxxxxx”
“舍洛克,你都要成中国通了,”我由衷地赞叹到,“对了,你这些信息是大英百科全书看来的,还是谷歌来的?”
“百度,”福尔摩斯狡黠地一笑,“我就不陪你去了。我要回酒店看新闻联播,微信上科学大院的文章我也好几天没看了。”
“铛~~~~”远处又传来钟声,噢,不知不觉,我们这个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了。但愿霍金先生在天堂里安息,这么多年的病痛,应该是个解脱了。